文/陈丹苗

　　现今，在柬埔寨北方靠近泰国边境的地方，有一个小村子叫“都巴萨”，当地人称它为地雷村。战乱时期，这里因地处边境，当地不同派别在此埋设了不少地雷以防止人民逃跑，成为至今柬境内最大的雷区之一。许多生活贫困的柬埔寨人，因买不起别的地方土地，就在明知这里是雷区的前提下，搬到这里居住，形成了都巴萨村。不仅如此，好不容易有一小块地被成功排雷，可以安全进入后，就马上被有钱人买下作炒地皮的资本，而都巴萨的贫民却只能继续生活在雷区。

　　先前，完全没有想到过地雷于柬埔寨的祸害之大之深。出发前，一位朋友开玩笑说：到柬埔寨你就不怕踩着地雷啊。还有书上的攻略提示，如果要去暹粒郊外的荔枝山，千万不要走小路，以免遇着地雷。据柬埔寨国家排雷行动年末最新报告指出，自年以来，地雷或未爆炸弹已致死1万人，超过6万人因地雷爆炸被截肢，受害者中95%以上都是平民。到目前为止，柬埔寨国土上还存留着多万颗未爆炸的杀伤性地雷。当今世界上总共已经布设的地雷是1亿多枚，柬埔寨从数量上就占了全世界的10%。毫不夸张地说，柬埔寨平均每人都能摊上一颗地雷。现在，柬埔寨每人中就有1人是地雷造成的残疾，这一比率居世界之首。

　　当你从媒体上看到了这一报道以后，也许会觉得那个触目惊心的数字离自己好远。而当你站在举世闻名的吴哥窟景区旁边，目睹着一群地雷受害者在表演时候，那些数字就不再是冰冷冷的，而是带着人体温度的。看着那些三四十岁左右的大男人，以一块简陋的塑料布遮挡着阳光，一个个都是缺胳膊少腿的，或是拉着一把陈旧的二胡，或是在重复敲打着响板、三角铁，神情漠然又无奈，演奏的乐曲响亮高昂却单调无韵。他们大多都是农民，因为上山不幸踩踏了地雷而落下了残废，苦于没有别的工作技能，只能以演奏简单的音乐为生。运气好的话，一天可以得到游客三几美元的打赏，运气不好的话，也许就是颗粒无收。

　　柬埔寨从年开始抗法战争到后来的内战一共延续了几十年，仗不停地打，地雷也就不停地埋。埋雷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，现在根本没有人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，地雷埋在什么地方。当年，柬埔寨的军人埋雷比操枪还熟悉，到了今日，会排地雷的人自然就是大英雄。当地流传着这样一个英雄的奇迹，他的名字叫做阿基拉。战争时期他亲手埋下了枚地雷，20多年后，他每天靠挖雷实现自我救赎。

　　阿基拉不喜欢采访，一是不愿意一再讲述过去，“那段历史并不光彩”；二是即便到了现在，每一次接受完采访，阿基拉都会失眠。他患有战后创伤精神紧张性精神障碍，每一次回忆都是对自己内心的一次伤害。年开始，阿基拉和其他少年兵开始埋设地雷，他曾目睹同伴踩雷爆炸死亡。年，越南军队攻占金边，他被越南士兵抓获，并被威胁加入越军，不听话的立刻被射杀。于是，阿基拉被迫接受了为越南兵埋雷的任务，“越南人像疯子一样，要求我们24小时埋雷，短短一个月就埋了四五千颗”。年，阿基拉发现自己竟然还安然无恙地活着。同年，联合国维和部队进入柬埔寨。偶然的机会下，他加入了维和部队，开始了从埋雷到排雷的颠覆。

　　当时，大片的农田、牧场仍然布满了地雷，想收回土地的农民动辄被炸成碎片。其后十几年里，阿基拉仅靠一把刀和一根细棒，充当无偿的扫雷工兵，一尺一寸地收复祖国的土地。据他自己计数，他已拆除了差不多5万个爆炸装置，有爆破杀伤地雷、反坦克雷、跳雷和其他爆炸物。据说他找到不少自己当年埋下的地雷。如今阿基拉已是获得官方认证的排雷员，拥有自己的队伍——“柬埔寨自助排雷队”，并得到了美国的资助。看到那么多的人因为地雷而受害，沉重的负罪感促使阿基拉决心投入一生，排雷赎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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